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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情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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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朝抗倭英雄戚继光竟然给太监送礼?你理解他的苦衷吗?
嘉靖三十一年(公元1552年)三月下旬,温州府居民在通往永嘉县盐场的路上看见一幕古怪的情景:连日春雨霏霏,“塘路”湿滑,一高一矮两位青年公子率领一名小厮同行。偏是那昂藏七尺的英俊公子搀扶另一位面容秀雅、身材在男子中算是小巧玲珑的公子,那小厮却乐得“游手好闲”。
八卦爱好者飞眼窥视两位公子的相貌,寻不到一丝一毫相似之处,因断言二人绝非兄弟:“该不是、龙阳之癖……”
长身公子目不斜视,只是隐隐听见一些飞短流长,未免脸色微酡。娇小公子沉声给彼此打气:“元敬,随别人说去吧!”
“好的。”长身公子迅疾回应,谦和地一笑,温言应答,“咱们尽快赶到永嘉场海滨,观摩鄢御史(巡盐御史鄢懋卿)四年前督造的石堤是正经。”
小厮在背后撇嘴哂笑:“您应得那叫一个快!瞧,这便是戚家的新门风,奶奶的阃令等同军令,爷百顺百依!”(注:“奶奶”、“爷”分别是明朝奴仆对女主人、男主人的尊称之一。)
路人喜欢捕风捉影,殊不知两位公子是登州卫世袭正四品指挥佥事戚继光和妻子王璞。戚继光感到,山东备战抗倭需博采众家之长,因而携王璞、家丁喜哥南下,考察东南沿海御倭形势。太夫人张氏于上一年逝世,丫鬟暖雪留在登州戚宅辅佐戚继光的弟弟戚继美及其新婚夫人理家,贴身伺候王璞的事就由戚继光本人亲力亲为了。
夜色渐浓,主仆三人登上一艘竹篷“夜航船”。航船客货两用,满载杂货,并已有八、九名旅客入座。舱内光线窈暗,那些先上船的旅客多半在睡觉,剩下几个在交谈的人也是喁喁低语,不想打扰旁人的意思。戚继光默听片刻,未见不妥之处,便放心与王璞、喜哥安坐小憩。
一觉醒来,永嘉场遥遥在望。戚继光等人检点好简单的行李,起立活动筋骨,为下船做准备。俄顷,航船的速度却反常地放缓下来,舱外出现一阵骚动。船家在抗拒什么人:“你船做什么逼停我的船?我们不需要……”
“船上又不止你一人喽!我可看得真真切切,”对方不客气地打断船家的话,“你船运载的杂货间有用旧的炊具,必有厨子搭船行路。永嘉场的灶户手头直接出来的‘余盐’,我不信厨子看不上。”(注:明代制盐专业户称为“灶户”,在完成官府收购份额以外多余生产的盐为“余盐”。)
强买强卖私盐?莫非是混入商贩行列的倭寇?戚继光微扬剑眉,王璞更是面露愠色。
嘉靖年间,受北方草原边患掣肘,明廷军事开支倍增,故而增收盐课以弥补财政缺口, 盐产量因此增长四倍之多, 在市场上形成供大于求的局面,积盐如山,想必私盐贩子的库存压力也很大。假设有人勾结倭寇,打着卖盐的幌子敲诈劫掠,也是可以想象的事。
戚继光将王璞的手背轻轻一按,迈步出舱打探,不防一条伶俐的人影早从他身侧滑出去了。
那人从体型来看不过十五岁上下,装束不伦不类,身穿太仓产的本色棉布衫裤,头裹阔边深网巾;额头、面颊糊有厚厚的锅灰未洗,邋里邋遢。这个不修边幅的半桩孩子抢在戚继光开言之前问私盐船主:“你家的盐品相如何?拿一点给我爹娘瞧瞧。”
他拾起对方扔上来的一小袋盐,却不回舱交给父母,径直抓一撮盐搓一搓。
戚继光瞥见盐粒中析出灰黑色的杂质。他虽不懂行,一向也听说制盐的灶户因盐价低廉,多不乐意交由官府统购余盐,宁肯将余盐卖给盐商甚至私盐贩子,其中一些灶户为了提高余盐产量,弄虚作假。戚继光料定那孩子有备而来,且不插手,看他作何文章。
“永嘉场是上等盐场,出产的盐色白味咸。这半灰不黑的东西,恐怕是为了增加出盐量,在煎盐时往铁锅里撒了些灰土 ?”邋遢孩子笑道,“我家倒是想买,不过须等下次你送点好盐来。”
私盐贩子脸色大变,招呼水手扛起盐袋扔到夜航船上,耍起无赖:“你们买也得买,不买也得买!否则,我就去衙门控告你家贩卖私盐!”
“胡说!”戚继光忍无可忍,正色驳斥,“我与这位少年经纪素昧平生,偶然同船行至此处,这些余盐分明是你们……” (注:“经纪”是明代对商人的一种称谓。)
邋遢孩子不等他说完,飞起一脚将一袋盐踢下水,大喊:“果真又来这一招?就不会换点新花样!”听到这一声喊,那孩子留在舱内的同行亲友七、八人一哄而出,个个都已在孩子与私盐贩子周旋时用青布蒙好了下半张脸,掩藏面容。
王璞、喜哥随之步出船舱。他们和戚继光一样,鲜有对付地痞流氓的经验,目睹这般阵势,又惊又奇。戚继光看出那一家子蒙面的意图,因常年在周边地区行走营商,并不希望与人结怨,故而掩饰真实身份。他不禁忆起沈安生父亲沈世泽的临终遗言,感慨万千。
那孩子及亲友七手八脚,把大部分盐袋掷回私盐贩子船上,少数投入水底,齐声叫嚷:“若死缠烂打将盐袋抛回来,我们全给你丢进水里,让你鸡飞蛋打;然后即刻去报官,告你们偷贩私盐走漏风声,故意沉盐入水、销毁证据!”
“我们皆可作证!”戚继光、王璞、喜哥出声帮忙。
“你、你们……”私盐贩子惊得张口结舌。这伙人本是小混混之流,没有大的能耐,无非是吃柿子单拣软的捏,唬住一个是一个,不想今日遭遇“恶人”,黔驴技穷了。
船家趁热打铁,假意劝解:“卖盐的各位,你我也算乡里乡亲的,不是我不帮你们贩盐,架不住今朝碰到狠角色,我也没了主意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银子是挣不完的。我劝各位,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!”
私盐贩子无奈退却,夜航船继续向永嘉场进发。戚继光和王璞上前与邋遢孩子一家人见礼,打算询问水路沿途情况。一走近不打紧,那摘去蒙面青布的男女却是孟玉英、孟学曾、平翠莲一行!
邋遢孩子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,乌溜溜的眼珠在戚继光、王璞和喜哥脸上转了一圈,慌忙抽一块汗巾躲去船尾,趴在船板上捞水洗脸。戚继光凝望他的背影,少时,认出真身,因对孟学曾会心地一笑:“令甥女扮相生龙活虎,足以分担令姐之忧劳了。”
邋遢孩子正是孟玉英与沈世泽之女沈安生。孟玉英久闻这条水路不甚太平,特意教安生在途中乔装改扮,备足青布,设计好“应敌预案”。王璞听孟玉英说明前情,笑对戚继光道:“沈二婶无师自通,熟谙用兵之道。元敬,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戚继光颔首附议。可惜,未及详谈,船抵永嘉场。戚继光、王璞和喜哥先行下船,与孟玉英、沈安生一行约定在吴淞所的宗百户家汇合。(注:吴淞所即吴淞千户所,系明朝设在吴淞口附近的军事防御机构。)
不过,命运已在永嘉场埋下另一场邂逅,正翘首以待戚继光一行光临。
在永嘉场,他们遇见了姑苏籍商人,俞之彦。第三次见面,气氛自然变得热络起来,也谈到双方共同的熟人——沈安生一家。俞之彦说,他从户部申领到盐引,此次便是持盐引至永嘉场进货的。问明戚继光的来意,俞之彦微笑道:“在下的货物业已通过场官核验,盐引也截去一角,暂无别事缠身。在下既算得上半个地主,就替元敬兄做个向导吧。”(注:明代商人凭盐引到指定盐场买盐, 场官核验无误,须截去盐引的第一角为凭。)
恭敬不如从命。戚继光一行三人由俞之彦带领,参观永嘉场石堤及配套的防护设施,边走边听他介绍当地情况:永嘉场濒临温州沿海,海风、潮水常年侵蚀, 妨害海盐生产。为了克服这一难题,同时增设御倭工事,巡盐御史鄢懋卿于嘉靖二十七年(公元1547年)在盐场沙城的旧址修筑石堤,于今在保护盐场和防御倭寇两方面都发挥了积极作用……
戚继光深受鼓舞,对王璞赞道:“设若人人皆如鄢御史一般竭智尽忠、敦本务实,何愁海防不靖?”
俞之彦笑而不答,内心却在慨叹:“惜乎如你、如鄢懋卿一般业业兢兢的忠臣良将寥若晨星。营私舞弊者大有人在。就拿两年前的庚戌之变来说,难道你还看不清楚?杨守谦为奸邪之徒玩弄于鼓掌之间,英年遇害;畏敌避战、长袖善舞者扶摇直上,盖因这就是一个纵容奸邪之徒屡屡得逞的世道!与其真抓实干,不如巴结逢迎严嵩之子严世蕃……”
时近中午,戚继光邀俞之彦共进午餐。喜哥一听这话,心里不由地叫苦连天:“我的爷,您有几多银子,请人家吃个啥?人家做大买卖的,稀罕咱们那顿粗茶淡饭么?”
幸好俞之彦婉言谢绝,称自己有其他日程安排在先,须启程赶路,改日行商到山东,必登门叨扰。
两边分路,俞之彦率领随从运送货物前往盐仓批验所办理“称掣”手续。半道上,一名先前在别的地方另有役使的心腹多寿赶来复命。俞之彦支开左右,与多寿密谈。
在周遭归于寂静的一刹那,俞之彦原本透着健康红润光泽的面容骤然降下一重铅灰色的铁幕,变得冷若冰霜,只惜字如金地问出四个字:“何处登陆?”
“吴淞所。”多寿答。
沈安生的身影突然跳到俞之彦的面前。戚继光对他谈及,安生近期将随长辈前往吴淞所。
他不由地微微转身,遥望钱塘方向,少时,金口再开:“早前商定的日子?”
“不变。四月十一日……”(欲知后事如何,请看下回分解。)
作者简介
浅樽酌海,又名细雨丝竹,毕业于南京大学,金融从业者、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,文史控、推理迷、言情痴、考据癖,热爱“用文字画画”,创作的唐代历史背景小说《神探王妃》1-4册已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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